那天的风一吹，我就想起呼玛河畔的狼尾草。它们毛茸茸的穗子像一排排小旗子，在山风里摇啊摇，把整个大兴安岭的边界牧场都染上了金黄。我坐在车里，引擎低吼着，车轮碾过碎石路，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。这条路不好走，但话说那会儿我还在琢磨，怎么才能把这片地方写得更像样点。
呼玛县的边界牧场，说它是“山青水秀好地方”，真是一点不假。山峦的轮廓像被刀削过一样，陡峭又硬朗。夏天的时候，山脚下是浓得化不开的绿，松树、桦树挤在一起，叶子密得能滴出水来。可到了秋天，颜色就变了，先是黄，再是红，最后变成一种近乎焦黑的深色，像是谁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。我那会儿开车经过，就觉得这山跟人一样，有脾气，也有故事。
水是另一回事。呼玛河就像一条银色的缎带，绕着牧场蜿蜒流淌。河水清得能看见河底的白沙，偶尔有鱼儿游过去，激起细小的浪花。我注意到，河边的狼尾草特别茂盛，风一吹，整片草地都在晃动，像海浪一样。对了，说回那天，我差点把车开进河里。当时天色昏暗，加上路窄，我那会儿觉得有点慌，幸好及时踩了刹车。这一幕让我想起，这片地方的美，有时候也带着点危险。
边界牧场不光是地理上的边界，更是文化和生活方式的边界。这里的人，大多是从外面搬来的，有的开猎场，有的搞养殖，还有的干脆就住在小木屋里，靠山吃山。我那次遇到一个牧民，他养了好多羊，散布在山坡上。他跟我说，这片地方虽然好，但也难。夏天蚊虫多得吓人，冬天冷得像冰窖，有时候连路都封了。可他眼神里没有抱怨，反而有点得意，他说：“这里好，就因为没人。”我那会儿觉得，这种“边界感”挺有意思的，它让人感觉跟外面世界隔了一层，但又因为这种隔阂，反而更自由。
自驾旅行，最考验的就是路况。从呼玛县到边界牧场，大概有三百多公里，全是土路。车子颠得厉害，座位都像在跳舞。我那会儿开的是一辆老越野车，底盘高，对付烂路还行，但有时候也会陷进去。记得当时手机没电，靠导航仪磕磕绊绊往前走，心里直打鼓。好在运气不错，没走多远就遇到了一个牧民，他借给我一盏手电筒，还告诉我前面有个小卖部可以充电。后来呢，我才知道，这片地方的路，每年都要修几次，但总有修不好的时候。
孤独感是边界牧场自驾旅行的一大特色。四周都是山，看不到人烟，只有风声和车声。有时候，我会突然停下来，看着远处的山峦发呆。它们那么高，那么壮，好像在告诉我，这个世界很大，但能真正走进心里的地方，并不多。我注意到，车里的音乐一直在放，但总觉得不够味，好像少了点什么。后来我才想起来，是忘了带相机，没拍下那棵在风中摇曳的怪树，也没拍下那片金黄的狼尾草。
边界牧场的美，不是那种一眼就能看透的漂亮，而是需要慢慢品味的。它不像南方的小镇那样热闹，也不像西部的草原那样辽阔，但它有自己独特的味道。这种味道，是山风的味道，是狼尾草的味道，也是人的味道。我那会儿觉得，这片地方就像一本书，每次去，都能读出不同的内容。
有些地方，去了才知道什么叫边界。它们不在地图上，而在心里。我后来才明白，旅行不是为了看多少风景，而是为了找到自己。在呼玛河畔，我找到了那份对自然的敬畏，对生活的热爱，还有对边界的理解。这些，比任何照片都珍贵。
